似水柔情分章 3

王小波 /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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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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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阿兰说,最幸就在于,真的很公共汽车。也许们该说是个恋。公共汽车现在是老婆,们俩住在阿兰小时候住的那间子里。这种现状使于矛盾之中,因为想和想被是矛盾的。每天回到家里时,都会看到帽整齐地站在,很有礼貌说:您回了。在家里,公共汽车总是穿着门的:筒装,筒丝,化着妆。甚至坐在椅子时,得笔直,仪万方。阿兰非常无端地朝去,抓住肩头,把推。这时公共汽车会放低了声音说:能能让把门关?阿兰把推倒在,解开的扣子,松掉罩,把它推去——此时公共汽车看去像条被开了膛的鱼。阿兰,和时,公共汽车用小拇指的指甲划着纸,若有所思。直到这件事完,才放,问阿兰:觉好吗?好像在问般的事。此时的神像个女。公共汽车对阿兰总是温婉而文静,但只对阿兰是这样。

等到阿兰离开公共汽车的已经糟糟的像个破烂摊。回顾的模样,使相信,是供、供摧残。悄悄地爬起,把那些皱了的脱掉,叠起,然穿破烂,仔地卸了妆,门去买菜。只有在门时,才仔地卸装,穿破烂。当饰整齐,盛装以待之时,就是在等待;当披头散发,蓬头垢面之时,就是。这点和别截然相反。从这看<bdi></bdi>,就像那位把穿在外面的玛多娜样的奇特。

二十四

那天午、阿兰被小警察逮去时,因为那个城市,所以这件事马就传到太太耳朵里了。阿兰的老婆(公共汽车)在市场买菜,有告诉阿兰去了,说了声:“该!”然就问到哪里去了。说,去就是去了,但对于同恋老说,可以到正宫,也可以宫,正宫并严重。这位女士问清了况,并着急,回到家里家务事。量保持平静的心还算年,但显得有点憔悴;还算漂亮,但正在丑。此的模样就是这样。

黑的时候,阿兰的太太了饭,自己吃了之,还给阿兰留了些,然就从家里,到楼给女友打投币电话,所说的第句话就是:阿兰这混去了。想,对方阿兰是为什么去的,但是知阿兰是经常去的,所以就把想像成般的流氓。对方问准备怎么办,说,今晚,就让在里面呆着,是明天,就到派所去领——还能怎么办。们知,假如位同恋者被扣了起,太太接,警察是乐于把该男士去的,这是因为们以为,在太太手里会更受罪。警察切,都以让们多受些罪为原则。对方想听到的并是这句话,们可以听到在耳机里劝甩掉阿兰,“吗这么从而终哪。”然而,阿兰的太太并想讨论这些的事,只是哭流涕,并且说,已经烦透了。掉了眼泪,对对方说,对起,打搅了,就挂电话回家去了。阿兰虽然没有看到这些,但是切都在的想像之中。

二十五

阿兰的书里写:那位衙役把女贼关在间青间里,这所子是石块砌成的,墙刷得雪,而靠墙的地面铺着草。这里有种马厩的气氛,适那些生就贱的所居。带到墙边,让,把的锁链锁在墙的铁环,然副木。看到女贼惊恐的神说,因为是美丽的,所以必须把它钉在木里。于是,女贼把自己的腕放了木头半圆形的凹槽,让衙役用另半盖它?,用钉子钉起看着对方这件事,心里乐异常。

,那位衙役又拿副木枷,告诉说,的脖子和手也是美的,必须把它们钉起。于是女贼的项就多了副木伽。然,那位衙役就把铁链从脖子取了,走门去,用这副铁链把木栅栏门锁了。等到走了以,这个女贼时间地打量这所石头子——站了起,像副张开的圆规样在室。走到门,看到外面是间。

阿兰太太在家,早早地了。辗转反侧,能入就和自己。这件事完以又开始啜泣。此种况说明,依然阿兰,对阿兰所的事能无于衷。但是在阿兰的书里,没有个地方可以让想到阿兰的太太。愿意让公共汽车知的。

午夜时分,外面雨,公共汽车起关窗户,穿了的针织衫,这间子是青的。阿兰住的子也是这样。把窗户关好,就躺了。公共汽车着时,把两手放在,好像样。

那天晚雨时,小史的太太点子在酣们的子是的,亮着的台灯有的罩子。点子穿着,对准小史的位,个张牙舞爪的

二十六

小史也承认,每当看到国营商店里或者资饭店里的漂亮小姐对同胞的傲慢之,就想把们抓起,让们蹲在派所的墙底还说,有时候面会蹲了(另个说法员),那些女孩子蹲在那里会有种特殊困难,因为们往往穿了很窄的子。在这种们只好把并在起,把手按在面,因而仪万方。认为,这个样子比坐得笔直好看。当们被戴手铐押走时,会把头发披散,遮住半边脸。这个样子也比那些小姐开头发,板着脸好看。所以,在小史心目中,对象最好看最的样子也是:供、供摧残。于是,和阿兰就有了共同之点。但也有同之点:属于的那面,阿兰属于被面。属于摧残,阿兰属于被摧残。明这些,使小史到窘迫——此时,到了应该划清界限的时候了。

二十七

小史往窗外看,东边天微微。这使到松懈,就了个懒:谢天谢地,这夜总算是完了。还说,从值夜班没有这么累。而阿兰却有了。小史呵欠连天,拿了钥匙走到阿兰面,说:转班了。阿兰迟疑时,小史说:喜欢带这个东西,自己买个去,这个是公。阿兰侧,当小史懒懒散散地给开铐时,阿兰在耳边低声说。这使小史发了会愣。听见了,敢相信;或者自以为没听清。反正想再打听。直起,说看还是铐着的好;然走开了。但是小史面,这已经是无法掩饰的了。

二十八

阿兰对小史说,温婉、善解意。觉到自己是个女,甚至仅于此。个英俊的男子面。就像那种途跋涉之,忽然现在面泓清凉的也可以很美丽,因为美丽仅是女所专有。特别提到了那位画家把放倒在短几时,那是镜子。从镜子望看到了自己的凑的,窄窄的部,还有从两之间看到的部分囊。认为,说只有女才美丽,这是个绝的错误。最的美丽就是:活在世界,供,供摧残。

在阿兰的书里,这段是这样的:那个女贼跪在那个间里,屈地在地板。枷已经卸去了,手戴着手足分得很开钉在木头里,在,有个盛的小木桶,<big></big>手里拿着板刷。像尺蠖样,向屈。那个衙役坐在边看着,站起,走到女贼的背,撩起,从面使用继续在地板。

阿兰说到这些话时,非常的女气,而且。这使小史到毛骨悚然。但是阿兰讲这番话时反背着手,跷着,就如位淑女,这样子又有些。所以皱着眉头说丫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。阿兰说:这。当的时候,就是男的,当承受的时候,就是女的。没有比这更的事了。

二十九

阿兰举和那位知名的小学师的作为例证。如所述,那天夜里,在乡的黄泥巴子里,小学师说什么都成之,阿兰就热,请平躺在,肘窝,颈,使平静;在觉之中,把的主权归还给了。自己说,那天晚,开头的时候,但忽然,就转为承受了。既可以,又可以被,这是世界最美好的事

三十

在阿兰的故事里,那个女贼了地板之,手里拿着个盛着草的小篮子。继续像尺蠖屈,仔地把草洒匀,专注于此,除此之外,好像什么都关心。与此同时,邵个衙役坐在那里监视。阿兰暗自想到,这种监视是很重的。假如没有这种监视,切劳作都是没有意义的了。

而阿兰自己(此时坐在)回想到的事和小史想到的相径。那天晚对小史说,既可以,又可以承受,就温地低头去说:。这就是说,准备被小史、摧残。于是小史就把拖了去,放在自管子底冲了顿,然,又把拖了回,放在凳子巴。此时阿兰依然是被反铐着手,心里乐异常。等到这切都去之,小史忽然惊慌地愣住了。这时,阿兰趁机去的手心,并且说:美丽是招之即的东西。这时,小史打开了的手铐。阿兰还把自己扮成女的相片拿给小史看,从照片,完全看是阿兰。它认表面看,只是的相片,假如它的底蕴,就会更加会到恶的美丽。小史就这样被恶所征——因为这些原故,阿兰才觉得那夜分外的值得珍视。

在阿兰的书里,女贼好了应该切,就回到了自己的间门。当然,也许应该的牢,跪坐在地,把手给衙役,等待卸,换枷。全心全意地专注于此事,仿佛除此之外,再没有值得重视的事了。

三十

阿兰在的书里写:有时候,那个衙役也把那个女贼的枷锁卸掉,从那间青子里带,带到子里,锁在张化妆台,然就离去了。这时候,这个女贼就给自己化妆,仔地描眉画目,让自己更美丽——也就是说,看起更贱点。

阿兰在派所里对小警察说,在那位画家那里,曾经多次化妆成个女,作为模特,被画入油画,或者被摄入照片。说,只渴望被,美丽是招之即的。对说,模特,就是被。除此之外,每次画家画毕,都。画家说,如果,作品就完全。对画家说,种艺术。而阿兰却说,艺术是。小史就记住了这句话。着阿兰的书,觉得这本书就是张相片到书里,而这张相片就是女装的阿兰。

,小警察拉开了屉,就离开了这间屋子。在那个屉里放着那位易装的全部行头,有的布条,头,还有的化妆品。阿兰坐在案,开始把自己化妆成个女像在样画着自己的脸,这是艺术,用自己的话说,艺术就是。而就是——供,供摧残。小警察回到派所的门,隔着门的玻璃,看到自己的案坐了位绝代佳被这种美丽所震撼,好久都没有推门去。

三十二

阿兰所化妆的女穿着黑的连。这种颜阿兰也喜欢。等到小警察终于走办公室里的时候,阿兰站了起,顾盼生、雍容华贵地走到,稍微躬收拾了角,就从容地跪了。拉开了小警察的拉锁,同时还用头抿了自己的小史俯看到的景象,使难以相信。把自己的手臂举在半,好像位外科医生在手术室里终于,把手放去,按住阿兰的头。与此同时,抬头向天,

此时,阿兰坐在,抿着,撩开了毛巾被,把手同样的。这仅仅是因为小史曾经,面则回味了这件事。在每次切,都有可供回味的意义。

三十三

,光亮首先到那间青子里。那个女贼坐在铺草,项枷,足着木。好像这夜什么都没有发生样。但是头发,脸还带有残妆。在阿兰家里那个青间里,当曙光现时,公共汽车也起了。着意打扮,穿了最好的,就在桌手放在桌子面是个闹钟。在等时光去,好去接阿兰。

那天早,阿兰的太太去接,因为是绝早,所以整个城市像是样。在街看到阿兰面走,神疲惫,脸有黑的污渍。看到就在街站住,等。等到阿兰走到了边,去,和并肩走去。对于这夜发生了什么,没有问。阿兰手给的手腕——就如在夜里器官。能住的东西是种实实在在的保证,松手,就会失去了。阿兰的太太什么都会问,只是会在没的地方流两滴眼泪,等到重新现时,又是那么温婉顺从。但是这些对阿兰点用都没有,阿兰是个男,这点并,在骨里,也是和样的。从某种意义说,们之间的事,才是真正的同恋。

那天夜里,阿兰曾经扮作个女,这点从的残妆可以看。但是公共汽车没有问,回到家里之只是从暖瓶里给,让洗去脸的污渍;然问阿兰:吃吃饭。阿兰说,点。但是吃的点,很饿。然,公共汽车说:会吧,去买菜。但就在这时,阿兰拉住了的手。这是种表示。公共汽车了起:“吗?吗?”带点惊恐之急。阿兰虽然低着头,但可以看到的表虽然愧,但也有点没没脸。言以蔽之,阿兰像个的小蛋。看清了这点之,公共汽车就叹了气,说:好吧。走到边去,面朝着墙,开始脱盖着被单,用手背遮着眼睛。阿兰走,撩起了被单,开始烈地。对于这件事,们可以解释说,在这夜里,阿兰并没有发泄只是被发泄,当然,这是只就而言。在阿兰如奔马的时候,公共汽车哭了,并且再说:。但是等阿兰完了时,公共汽车也哭完了,手拿了手绢脸,表平静。这时阿兰在边躺,说是想的。至于公共汽车对此意,们就了。

三十四

光亮到那间子里时,那个衙役在酣,在铺成个字形点子也在熟的样子和衙役相同——成了条斜,并且把脸淹没在了枕头里。

与此同时,小史走到了窗,从窗子里往外看。在的是的公园,阿兰早就消失在晨雾了。觉得,阿兰把选择权手里了。可以回味这夜,也可回味;可以招阿兰回,也可以这样。这件事的意义就在于,使了自己也是个同恋者。

三十五

小史和阿兰在起时,还是觉得贱,甚至在完毕时,也是这样。们总是在防类的地方这种事,那里有个烂垫子,点着蜡烛。那件事完了之总是有意无意句:丫真贱。而阿兰则总是接这个茬,只是说:,可以吗?于是,小史懒洋洋地翻去,把脊背对着,恩赐式说:吧。这件事说明,当时小史并没有阿兰,是以的事了。

小史又打开了那本书。那个故事是这么结束的:有天,那个女贼早的时候,走到那木栅门往外看,那间间里,连那条锁住门的铁链都见了。用木枷的端去触那扇门,门就开了。然就走了那个子里,缓缓地绕绢制的屏风,面是那张,只剩糙的木板。东歪西倒的家似乎说明,主再也会回了。缓慢地移到了门,用枷的棱角开了门,胜惊讶地发现,这座子居然是在个果园望。此时正值阳三月,园都是茂盛的朵。

,阿兰离开了本市,迁到别去了。当时,小史到车站去。在车站现了令发窘的场面,在这两个女的监视,两个男尬。小警察管公共汽车嫂子,面耳赤。而公共汽车的目光有如寒冰,但等看到点子的时候,目光就温暖了。这对女就走到了起,而小警察和阿兰走到了起,其状有如两对同恋在谈。但是,小史和阿兰实质是在女的押解之

车就开走时,小史到了种无名的冲开始从骨头里往外阿兰。在两个女的注视。在这时这样的事,显然是可以的。越是可以的事,越想,这种事都遇到吧——就是在这时了阿兰。这就是说,但承认了自己也是个同恋者,并且承认了自己和阿兰样的贱。

三十六

阿兰现在生活在个灯的地方,从住的间往看,就是街。间里走时,在的布,看去像个甘地。这个甘地和真甘地同的地方,在于丽,好像用了化妆品。在头的矮柜,放了个镜框,里面有小史的相片。时至今还像小史样地,如今看到这张相片,就想到小史是如何的风风其是在必须告诉:把脱了吧,才会想起说:把手表摘了吧,划才会摘掉手表。这种时候,小史是个对眼。这种脸相,概连太太都没有见。现在对着小史的相片,想到这些事,可以发会心的微笑,但是在当时却能——因为正忙于承受小史的。所以,阿兰以为,最美好之,是它可以永远回味。现在在回味这些的时候,并觉得自己是贱的。

,阿兰坐在bbr></abbr>垫,听到了门外的步声,又听到钥匙在门里转把小史的照片收藏起,自己躺到眼睛。然,公共汽车走了踢掉了跟鞋,走到卫生间里。然穿着袍走了,在阿兰的边悄悄地躺了,用手背和手指拂们之间的被单,仿佛划定个无形的界限。还是那么温文、顺从,但是谁也还是是继续着阿兰。因此,这间子像座古墓样了。

三十七

,那个女贼又回到了衙役当初捕获的地方——的宫墙,披挂着的全部枷锁,在那里徘徊,注意看每个行。而小警察也在公园里徘徊着,有时走近成帮打伙的同恋者。但是,没有勇气和们攀谈。在心目里,阿兰仍是可替代的。在们的社会里,同恋者就如海里的冰山,有时遇,有时分手,完全能自主。从这个意义看,小史只是个刚刚开始漂流的冰山。生为冰山,就该淡淡地海流、风,并且在偶然接触时,全心全意地块冰山。但是这些小史还能适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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